1. 回到 1971
“Walk on”
李小龙再次回到香港拍戏是从 1971 年开始的，之所以说再次，是因为李小龙少年时在香港就已经是童星，李小龙也正是他的艺名。李小龙拍戏也是与他的父亲李海泉有关。李海泉是粤剧名丑，凭着他在圈子里的人脉，李小龙能出演电影也是很自然的事。所以当李小龙 1971 年重新回香港拍戏的时候，香港人的反应是，当初的那个童星又回来了。
说到李小龙为什么要回到故乡拍戏，这与他在美国频频受挫有关。尽管当时的李小龙已经在美国武术界占有一席之地，但他在闯荡好莱坞的过程中却处处碰壁。1970 年身处人生低谷的李小龙在一次没有热身的情况下完成“早上好”的动作，不幸将腰部拉伤（第四腰椎神经永久受损）。医生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想着练功夫了。这次的受伤对正值壮年的李小龙来说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在这养伤的六个月里，他仍不断坚持着阅读与写作，我们今天看到的很多李小龙武学笔记就写自这段时期。
1971 年初的李小龙在生活上可以用『穷困潦倒』来形容，他自己想拍的电影『无音箫』被无限搁浅，而他构思的电视剧集『功夫』也一直不受重视。在老友詹姆斯·科本的建议下，李小龙决定尝试去香港拍摄属于自己风格的电影。也正是同一时期，嘉禾公司正成立不久，嘉禾老板邹文怀为了与老东家邵氏公司分庭抗礼正往各处招揽人才。在这种情况下，李小龙与嘉禾签了两部电影，也就是我们熟悉的『唐山大兄』和『精武门』。
在李小龙受到嘉禾邀请之前，其实邵氏公司也曾伸出过橄榄枝。在 1970 年李小龙回港为其母亲办理移民手续时，便在无线电视台进行过表演，邵氏公司有意拉拢他过来拍功夫电影。但是邵氏高层只是把李小龙看作像狄龙、姜大卫那样的传统功夫演员，并不知道李小龙真正的实力。他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将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2. 开机
“你们等着瞧，我会成为全世界最著名的华裔影星”
『唐山大兄』是在泰国取景拍摄的，『唐山』并不是指天津的唐山，而是泛指中国。所以『唐山大兄』可以理解为来自中国的哥们。在影片中也不乏有我们比较熟悉的面孔，比如田俊，陈会毅，林正英等。其中林正英与陈会毅是李小龙的左膀右臂，据说在拍摄『唐山大兄』的时候，如果他们不在场李小龙就不会开拍。李小龙对林正英特别关照，他曾表示以后会带上林正英等人去好莱坞闯荡，但这个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
剧组中有两个重要的女演员，一个是出演片中女主的衣依，另一个则是客串卖冰棍的苗可秀。当时衣依算是入行没多久的新人，李小龙对她倍加照顾，闲暇时还教她练武。苗可秀与李小龙是世交，她也是李小龙胞弟李振辉的女朋友，后来在李小龙的『精武门』、『猛龙过江』中担任女主角。
拍摄地点是在泰国的一个落后的小村庄，可以说拍摄环境是相当恶劣，村子里甚至连肉都很少见。而李小龙右手手指也不慎被玻璃割伤（有说法是不小心握破了玻璃杯），所以电影中能看到李小龙的手指是缠着绷带的。
罗维作为这部电影的导演，跟李小龙在观念上存在一些分歧。罗维还是按照传统的拍摄思想，希望能把武打时间尽量延长。李小龙则想着把武打设计往真实性方向靠拢。罗维对此颇有微词，还给他取了一个『李三脚』的外号，形容他的打戏只踢三脚就结束了，其中暗藏讥讽之意。后来『李三脚』这个称号慢慢成为了『唐山大兄』的宣传利器，许多观众争相买票一睹李三脚的风采。
尽管与罗维有些摩擦，但李小龙跟武术指导韩英杰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韩英杰是京剧大师于占元的女婿，他在六十年代指导过一系列动作电影，如胡金铨的『大醉侠』、『龙门客栈』等。而且他本人还在这部戏里饰演了大反派的角色。尽管韩英杰是武术指导，但纵观整部电影，还是充满了李氏风格。
3. 大成功
“电影结束时，影院鸦雀无声”
琳达回忆当时首映的场景，“影院人满为患，我和小龙坐在最后一排。电影结束时，影院鸦雀无声，再小的声音都能听见。李小龙说，‘完了，他们不喜欢这部电影’。突然之间，我们听到欢呼，观众喝彩狂笑，掌声雷动，太棒了”。唐山大兄在上映后不久就打破了香港电影票房纪录，成功撼动了邵氏在香港电影头把交椅的地位。
其实就算拿今天的眼光来看，『唐山大兄』也是一部非常不错的动作片。相比六十年代的武侠片，李小龙走的是『写实为主』的路线。电影中除了个别使用蹦床的镜头，我几乎找不出使用威亚的场景。片中的打斗主要靠拳脚而不是奇门兵器，最多出现的也只是匕首这种比较常见的武器。电影的打斗十分连贯，比如李小龙的连续踢腿一气呵成，这使观众意识到萤幕中的郑潮安是真的会功夫，而不是靠剪辑手法营造的「伪功夫」。
想要理解李小龙的电影为什么具有跨时代意义，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当时同一年代的电影找几部出来看看。邵氏的『拳击』就是一个比较好的参考例子。『拳击』与『唐山大兄』都是在泰国拍摄的，而且拥有着导演张彻、邵氏双星狄龙姜大卫、武术指导刘家良、编剧倪匡这样的逆天阵容。但实际看完之后会发现，『拳击』的打戏绵软无力，我猜只是得益于演员阵容才能收获当年票房第二，跟『唐山大兄』比起来就显得逊色了许多。
顺带在这里说一下我对动作片的评价标准，首先是动作戏要好看，其次是剧情对动作戏的情感渲染，最后再考虑剧情内容及逻辑。只要没有太大的逻辑漏洞，对于动作片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并不是说剧情不重要，而是想表达在动作片中剧情永远是为动作戏服务的，所以首要考虑的动作戏的设计部分，至于剧情只要没有太大的硬伤都可以接受。
七十年代的香港还没有拟定分级制度，李小龙的电影一撇保守的思想，在每部电影里都加入了裸体女性形象。纵观整个七十年代后期，香港的动作电影中出现裸体也不足为奇（如邵氏的『流星蝴蝶剑』，嘉禾的『三德和尚与舂米六』），但在李小龙电影之前，我还未发现有这样的例子。『唐山大兄』中的妓女形象在推动故事的发展上起到重要的作用。据说影片中还删了一场郑潮安在决战之前招妓的戏，根据目前网上流传的截图来看，多半是确定的，就是不能确当初定首映时是否有保留。
黄子华在 2003 年的栋笃笑上曾经说过这样一个笑话：…在呢部电影里李小龙是有一段床上戏，当时我就问我阿公，阿公啊，点解李小龙会拍床上戏啊？阿公就话我听，因为佢拍完嗰段床上戏，跟住李小龙就要去决斗了。而佢当时仲喺一个处男。
哦，原来处男喺冇资格决斗嘅。
在我看来，这段戏正好把郑潮安这个小人物的形象塑造得更为真实。他在发现了冰厂的秘密之后，自知这一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再加上自己同伴全被杀害，自己是否能活过明天还是未知数。出于内心的恐惧只能暂时借此转移自己注意力。据说导演觉得这段戏会削弱郑潮安的英雄形象，所以最后去掉了，但这个说法真实性尚待商榷。
电影中还有一个用钢锯劈头的镜头被删掉，由于太过血腥就不贴出来了。
这部电影是我看到的第一部李小龙的电影，大概在我八岁左右的时候。那个年代盗版光盘泛滥，我特别记得我们家的光盘封面是『龙争虎斗』的剧照，光碟上写着『精武门』三个大字，但播放的内容确是『唐山大兄』。说来也巧，『唐山大兄』的英文翻译为 “The big boss”，但是它在美国上映的时候却使用了 “Fists of fury” 的译名，而 “Fists of fury” 正是电影『精武门』的正式译名。
六七十年代的香港电影是以国语配音为主，直到 1973 年的 『七十二家房客』大火之后，粤语配音才慢慢变成主流。如果我们今天再看『唐山大兄』的时候，会发现粤语配音里多了一些怪叫，这在国语配音里是没有的。因为粤语配音是在李小龙去世后配的，其中加入了从『精武门』才开始有的怪叫音效（梳理了这一层关系就知道为什么 1971 年的电影出现了 1973 年的音乐）。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李小龙平时跟人格斗是不会怪叫的。所以如果看到有拍李小龙传记类的电影或电视剧里李小龙不分场合就怪叫，那么拍这个剧的导演一定没有认真考证过。
影片中的音乐部分也颇有讲究。李小龙的四部电影中除了与好莱坞合作的『龙争虎斗』之外，其余三部都是由顾嘉辉（Joseph Koo）作曲。其实真的考究起来还比较复杂，因为最早的国语版是由王福龄创作的，后来的粤配的 bgm 是顾嘉辉创作。粤配版还加入了 King Crimson 的 Larks’ Tongues in Aspic Part II 以及 Pink Floyd 的 Time。除了电影中的配乐之外，在电影走红之后，著名的粤语歌手郑锦昌还写了一首同名歌曲，颇受李小龙的喜欢。
4. 未完，待续
精武门
在拍完『唐山大兄』之后，李小龙及嘉禾公司开始了下一部电影的计划。如果说这一部只是试水之作，那么下一部就是真正意义上完整的李小龙作品了。在这部计划中的电影里，李小龙还是延续了『唐山大兄』的『复仇』主题，不过这次他把情绪推向了巅峰，格局上不再是工人与包工头的矛盾，而是中国人与日本人的矛盾。在打戏方面，这次除了『李三脚』，还出现了『李八脚』与『双节棍』。欲知更多内容，请听下回分解。
